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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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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受傷

拓跋蒼木將一旁已經被火堆烤幹的外衣拿起, 披在沈玉竹的身上。

他低頭看到懷中人的眼睛都累得閉上後,拓跋蒼木才悄悄拿出陳章為沈玉竹配置的藥丸,倒出兩粒吃下。

等到拓跋蒼木用藥物強行將體內躁動的火氣壓下去後,沈玉竹小憩一會兒睜開了眼。

沈玉竹醒來後早已將“到底是什麽東西硌到了他”這個問題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看了眼山洞外, 雀躍道。

“雨好像停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雨後山路濕滑, 兩人趕路的時候格外小心, 下山的路倒是比上山的路好走很多。

沈玉竹深吸口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這麽遠的路,看來呆在拓跋蒼木的身邊後, 他的身體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嗚哇!”

沈玉竹踩到了被泥土浸軟變松的石頭,腳一滑就要向前溜去, 好在拓跋蒼木一直都在註意著他的動靜,伸長了胳膊將他橫腰攔住。

“當心腳下,”拓跋蒼木見他站穩後伸出手,“我牽著你走。”

沈玉竹牽住他的手, 兩人相牽著走路果然穩當不少。

“走了這麽久的路,為何還沒有看到人煙?難道南蠻還在深處嗎?”

沈玉竹體力逐漸不支, 腳步變慢。

拓跋蒼木配合著他的速度放慢腳步,“來之前我曾向族人打聽過南蠻, 有位老阿公年輕的時候去過, 他說那時候南蠻還不像現在這麽隱於世間。”

“當時他在密林遇險的時候被幾個南蠻人救下, 那些人很是熱情好客, 最後還將他送出了密林。”

沈玉竹環顧四周, 這裏雜草叢生,沒有半點人為痕跡, “那這南蠻是怎麽變成如今這避世之地的?”

“無人知曉。”拓跋蒼木用手撥開眼前的樹枝。

太陽落山之前,他們總算穿過了這片密林。

沈玉竹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徹底走不動了,拓跋蒼木將包袱換到身前,背著他走出。

沈玉竹對此感到很不好意思,“我又麻煩你了。”

拓跋蒼木背著他踩過腳下的枯枝,“殿下這說得是什麽話。”

沈玉竹還想跟他客氣幾句時,就聽見拓跋蒼木又道,“殿下平日裏也沒少麻煩我。”

“……”沈玉竹神色扭曲地扯住他的頭發,“哼!”

等回到北狄,他天天鍛煉,早晚會成為下一個拓跋蒼木,有肌肉又如何?總有一日他也可以將這人舉起來!

心有壯志的沈玉竹此時渾身沒勁兒地趴在拓跋蒼木的背上,現在還是乖乖呆著吧。

*

不一會兒,拓跋蒼木就看到了一處村落。

此時有兩位大哥正在外面劈柴。

原本他們還說說笑笑的,在看到拓跋蒼木背著沈玉竹走來之後就臉色大變,活像是看到了什麽臟東西一般。

那兩人柴也不劈了,直接拿著斧頭轉身就走。

看見他們那避如洪水猛獸的樣子,沈玉竹感到很困惑,“莫非是你長得太奇怪,將他們嚇到了?”

“長得奇怪”的拓跋蒼木沈默片刻,“應當不是這個原因。”

沈玉竹瞧見不遠處有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玩著什麽,他拍拍拓跋蒼木的肩。

“你放我下來,我去向她問問路。”

沈玉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蹲在那小姑娘面前,朝她友善地笑了笑,“可否向你問個路?”

那小姑娘呆呆地看著他的笑顏,突然站起身,眼神驚恐。

她轉身就往家門的方向跑去,一句話都沒給沈玉竹留。

拓跋蒼木走到沈玉竹身邊,悠悠道,“看來不是我的問題。”

天色逐漸暗下,沈玉竹看著眼前家家都對他們閉門的架勢,憂愁地嘆了口氣。

“看樣子我們今晚找個落腳的地方都難,南蠻的村子竟然如此排外嗎?”

拓跋蒼木渾不在意地抽出腰間的匕首,“不用擔心,我們可以隨意找戶人家借住一晚。”

沈玉竹看著他那副說不動就打算強占的架勢,忍不住扶額,“ 這當然不可,你是土匪嗎?”

“再往裏走走吧,也許會有什麽空屋子之類的。”

沈玉竹走不動路,揚了揚下巴,拓跋蒼木在他面下蹲下,沈玉竹重新趴在他的背上。

不過很可惜,沈玉竹這麽一路和拓跋蒼木走來,就沒有一戶人家看見他們沒有將屋門關上的,甚至有些人還將窗戶也給“哐!”地一聲放下。

沈玉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見人厭的境況,他覺得挺新鮮。

“欸,要是南蠻人都這樣,我們怎麽才能找到為你解蠱的人啊?他們甚至連話也不願同我們說上一句。”

迎面的小路上走來一個挎著籃子的阿婆,她穿著深藍色的衣衫,裹了塊頭巾,眼睛泛著白翳,應當是眼神不太好使。

走近後,沈玉竹連忙讓拓跋蒼木給她讓路,“不要撞到這位阿婆。”

那阿婆原本神游似得走著,聽見沈玉竹的聲音後她將臉轉了過來。

分明她是看不清的,但又將視線準確地越過了拓跋蒼木與沈玉竹對視。

“外來人?”

阿婆似乎很長時間都沒說過話,嗓音裏的聲音就像是被擠出來的一樣,嘶啞難聽。

拓跋蒼木審視地看著她,沈玉竹沒想到這位阿婆會和他說話,連連點頭,“我們是。”

阿婆低頭揉了揉眼睛,再擡頭時,沈玉竹驚奇地發現她眼中的白翳好像散去不少。

揉完眼睛的阿婆好像才看見拓跋蒼木,看到他們的姿勢露出了一種很是讓沈玉竹感覺尷尬的表情。

就像是他與拓跋蒼木做了什麽不成體統的事一般。

阿婆看向拓跋蒼木,語氣帶著些埋怨,“你夫人懷孕了怎麽還能讓他走這麽遠的路?”

……什麽?沈玉竹茫然眨眼,什麽懷孕,阿婆是在說他嗎?

阿婆見到面前的兩個人都羞愧的不說話,嘆了口氣。

“雖然於理不合,但看在你懷孕了的份上,這麽晚了,你和他就來我家歇一歇吧。”

“不是……”您誤會了!

沈玉竹剛出聲,話語就被拓跋蒼木打斷,“那就多謝您了。”

阿婆走在前面為他們引路,沈玉竹趴在拓跋蒼木的背上擰他的耳朵,壓低聲音道。

“阿婆分明是誤會了,你為何不讓我解釋?”

“現在天色已晚,我總覺得這地方有古怪,還是先找到落腳的地方更重要。”

拓跋蒼木低聲回應,“至於誤會,等明天再解釋也不遲。”

沈玉竹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房屋,也只能這樣了。

阿婆推開一間木屋的門,將桌上的火燭點燃,一臉慈祥地看向沈玉竹。

“你們還沒吃飯吧,你們在這坐著歇息,我這就去做飯。”

說著話,阿婆和善的眼神還掠過了沈玉竹的肚子。

沈玉竹僵硬點頭,“嗯,多謝您了。”

這阿婆到底為什麽會覺得他懷孕了啊?且不說他不能懷孕,單看起來他這肚子也是平的啊。

沈玉竹摸了摸肚子,轉頭就瞧見拓跋蒼木坐在一旁偷笑,他斜眼瞪去,“你笑什麽?”

拓跋蒼木壓住上揚的嘴角,一臉嚴肅地搖頭,“沒笑什麽。”

“你覺得阿婆為何會認為我懷孕?”

拓跋蒼木思索片刻,“不是眼神不好,就是腦子不好。”

“……”沈玉竹無言以對。

阿婆很快就端著碗筷回到屋中,她笑著道,“餓了吧,你們快吃。”

沈玉竹看著面前的粥碗,這個倒是還算正常,但是這盤子裏怎麽都是蟲?

煎炒炸蟲子,雖然聞起來挺香,但沈玉竹實在下不去這筷子。

見他一臉為難,阿婆恍然大悟,“外來人應當吃不慣這裏的飯菜,我再去給你們重新做一份。”

“不用麻煩,沒事,我們喝粥就好。”沈玉竹連忙出聲阻攔。

拓跋蒼木和沈玉竹喝粥的時候,阿婆就坐在他們對面笑盈盈地看著他們,說實話,這樣子還挺詭異的。

“阿婆,你方才在外面說的於理不合是指什麽?”拓跋蒼木吃飽喝足開始打聽消息。

在面對拓跋蒼木的時候,阿婆臉上的笑意就明顯淡了許多。

“你們從村子外面一路走來,想必也看到了,他們看見你們都是將屋門緊閉,可能話也不會同你們多說。”

“是,我和我夫人對此都很疑惑。”拓跋蒼木說得無比順口。

阿婆點頭,“因為在南蠻這裏,外來人視為不詳,是需要躲避和驅逐的。”

聞言,沈玉竹放下手中的碗勺,“您能告訴我們這是為何嗎?”

阿婆姿勢不變,眼神恍惚,又像是在神游,“因為……外來人會給南蠻帶來不幸啊。”

“那您為什麽會願意帶我們到家中休息?”

拓跋蒼木看著眼前奇奇怪怪的阿婆,他從這人身上沒有感覺到惡意。

阿婆笑起來,她臉上的皺紋也隨著她的笑聲輕顫。

在燭火的映照下,沈玉竹看著她姣好的面容輪廓,能看出她年輕時是位美人。

阿婆收住笑,用手中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

“因為我最初也不是南蠻人,我少時在中原長大,後來隨著開鏢局的父親四處走南闖北,來到了這南蠻,愛上了一個南蠻少年,之後我就留在了這裏,一直到現在。”

可是這屋子明顯只有阿婆一個人居住,難道是去世了嗎?沈玉竹在心中思襯。

像是猜到了他們在想什麽,阿婆又笑起來,繼續道。

“一開始我與他還算恩愛,後來我膩煩了這日子就想離開南蠻去外面看看,可是他是南蠻族長家中的幺子,他們那一脈註定一生都不能離開南蠻這片土地。”

阿婆已經完全沈浸在了她的思緒中,拓跋蒼木與沈玉竹對視一眼,示意不要打斷她。

“我與他道別,告訴他我還會回來,原本我們都說好了,我以為他真的答應了。”

阿婆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眉眼隱隱可見怨憤,“卻沒想到他早已給我下了蠱,只要我離開他的身邊就會疼痛難忍。”

聽到蠱字,拓跋蒼木瞇了瞇眼,看來這位阿婆知道一些關於蠱的事。

“我質問他,讓他給我解蠱,他不願,我就拔劍將他斬殺了。”阿婆眼中戾氣橫生。

沈玉竹聽得瞪大了眼,原來是親手將他殺了嗎?

“我以為將他殺死後那蠱就能解開,但是沒有。因為我殺了他,族長很憤怒,將我困在了南蠻,生生世世都要守著他的墓。”

阿婆情緒平靜下來,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對沈玉竹和藹地笑,“我說得這些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玉竹搖頭,他看著眼前的阿婆,她分明最是向往自由,卻陰差陽錯的一直被困在了南蠻。

“蠱真的沒有辦法解開嗎?”

阿婆走到墻邊,取下墻上的長劍,手指摩挲著劍鞘。

“我不知,那時候我年輕氣盛,仗著不錯的劍術天不怕地不怕,他給我下蠱讓我愛上了他,我想走時他卻不願意給我解蠱,我不後悔殺了他,只恨沒有慢慢折磨他。”

沈玉竹看著她嫻熟的握劍手勢,一時無言,那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生命代價,而阿婆也被困在南蠻老去,蹉跎了大好年華。

他忍不住眉頭緊蹙,蠱當真就如此可怕嗎?竟然能控制人的心神,甚至能掌控人的愛恨。

阿婆將長劍掛回墻上後,眼神又明顯游離起來,她似是不願再說,收拾著桌上的碗筷後看著他們。

“你們就在這間屋子裏休息吧,我去隔壁。”

阿婆走後,拓跋蒼木站在床邊整理著被子。

沈玉竹還在想著阿婆說的話,“那蠱也太過狠毒,如果能操控人的心神,那你犯病時的不能自控就極有可能是蠱的緣由。”

“她說往事的時候眼神倒是難得清明。”拓跋蒼木搖搖頭,“但她的話也不可盡信。”

“蠱是南蠻秘術,不是每個南蠻人都知道,她剛才提到了族長,南蠻族長應該類似於北狄首領,族長定然清楚有關蠱的事,之後我們就去打聽一下族長所在……呃!”

拓跋蒼木忽然用手捂住額頭,身形一晃。

沈玉竹連忙起身上前扶住他,看著他疼痛難忍的痛苦神色,將他扶坐在榻上。

“拓跋蒼木!你怎麽了?是那蠱又開始作怪了嗎?”

拓跋蒼木雙眼赤紅,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神智瀕臨崩潰,疼痛像浪潮一樣不斷將他的理智淹沒。

“你快走,快走……”

他嘴上說著讓沈玉竹快走,手上卻是死死地拽著沈玉竹的手腕。

沈玉竹被他拽得生疼,又擔心拓跋蒼木徹底失去神智。

他顧不上疼痛,不停喚著拓跋蒼木的名字。

“拓跋蒼木?拓跋蒼木!”

鉆心的疼痛讓拓跋蒼木想把心臟挖出來。

疼到神志不清之時,拓跋蒼木咬緊牙關,不行,他不能這麽做……為何不能?你不是很疼嗎?挖出來吧,將心臟挖出來就不會疼了……死了就不疼了……

拓跋蒼木的手握上了腰間的匕首。

“拓跋蒼木!”沈玉竹急得不行,他沒想到南蠻會對拓跋蒼木體內的蠱影響如此之大。

沈玉竹眼見著拓跋蒼木拔出匕首,神情恍惚地就要往心口的方向捅去。

在他動手的前一刻,沈玉竹極力用手去攔,刀鋒擦過他的手心。

鮮血順著他的掌心留下,滴落在拓跋蒼木的衣襟,暈染開來。

在嗅到鮮血的那一刻,拓跋蒼木就停下了動作。

他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沈玉竹手心的血痕,手中匕首滑落。

“受傷了……”

沈玉竹受傷的手心被他捧著,拓跋蒼木像做錯了事的孩童,慌亂無措地想要為他止血卻又不得章法。

“我沒事,我不疼。”

沈玉竹出聲安慰,但眼前人顯然什麽也聽不進去,好在拓跋蒼木已經停止了傷害自己的舉動。

神志還未恢覆的拓跋蒼木笨拙地將手遞到唇邊,小心地為沈玉竹舔|舐掉血珠。

他原本是喜歡見血的,但現在。

拓跋蒼木的眉眼間浮現出另一種更加難忍的痛苦神色,他第一次對殺戮有了厭惡。

他竟然,刺傷了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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